2023-5-16 05:40
五月，是桑椹成熟的季节。桑椹，我们四川人叫桑泡儿，那果实就像是一个个小泡泡粘在一起的样子，非常形象。小时候，桑泡儿给我留下了甜甜的记忆。那时，我家住在城里的凉水井街，街上的小伙伴经常相约到州河对岸南外去玩。过了通川桥，是一段上坡的公路，走完上坡路，左侧是通往梧桐梁的小路，公路和小路交叉路口旁的坡上，有七八棵碗口粗的桑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年一进入五月，满树的桑椹便开始由青转红最后变成紫黑色，这时一伙街娃就相约去摘桑泡儿。
     看着那桑枝上紫黑色的桑泡儿垂涎欲滴，然后捋起裤管，挽上袖子，就开始往树上爬。树下的同党还在上下左右的不停指挥，大呼小叫，这边有几颗红的，那边有几颗黑的，多摘一点儿哈！摘下来的桑椹二一添作五，大家均分，然后就围在一起慢慢享受美味。于是，那天回家便不可避免的晚了。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母亲正从外面回来，一脸焦急的神色：“干啥去了？到处都找不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干啥子，跟几个娃儿在河边玩了一会儿”。
“桑泡儿好吃吗？”
“啊？”我低头一看，浅色衣服胸前有斑斑点点的红色和紫色印迹。母亲把我拉到镜子前：“自己看看。”一看嘴边上也是印迹，铁证如山，这下子谎也扯不圆了。
     母亲最终没有给我惩罚，虽然她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把那些印迹洗掉，于是那些痕迹和桑泡儿甜甜的味道，与母亲的宽容一起，深深地印在了心底，任岁月一遍一遍的冲洗，始终未曾褪色。
     故乡的桑树一直存在我记忆深处，后来看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读到其中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一句，我便想象着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该有多么美好。
　　其实在古代，人们早就对桑树情有独钟。古人为了穿衣，家家种桑植麻。《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唐朝诗人孟浩然《过故人庄》一诗，就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句子，所以“桑麻”一词就专用来指农事。《诗经·小雅》中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桑树的叶可以用来养蚕，果可以食用和酿酒，树干及枝条可以用来制作器具，皮可以用来造纸。而梓树的嫩叶可食，皮是一种中药(名为梓白皮)，木材轻软耐朽，是制作家具、乐器的美材。正是因为桑树和梓树与人们生活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所以古代的人，要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植桑栽梓，人们对先辈所栽植的桑树和梓树也心怀敬意，后来“桑梓”就用来做“故乡”的代称。有一个成语叫“沧海桑田”，用种桑之地泛指农田，可见桑树在农人们心中的神圣地位。
     时光荏苒，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故乡在回忆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摘桑椹的情景却依然清晰。现在由于大兴土木扩建城市，那些山坡上的桑树已经被砍掉了，通川桥南的田园风光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儿时的好友曾经约我，趁早回去还能找到一些过去的痕迹，也动了这样的念头，可是最终没有成行，心里总有一丝遗憾。
     最近在附近的公园里发现了两棵桑树，这个季节正结满了一串串的紫色桑椹，我站在桑树下，在斑驳树影的枝叶中，寻找那些一个个小泡泡粘成的桑泡儿，放一颗熟透了的桑椹在嘴里，脑海中闪现的是小时候，母亲对我那责备却包含关切的目光。那些昨天的小伙伴们仿佛就在眼前，手里捧着桑椹，嘴角染成紫色，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说的是好安逸哟，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