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限，岁月绵长

粉墨是梦 · 发表于 3 天前

本帖最后由粉墨是梦于 2025-6-2 20:30 编辑

                                                      万物有限，岁月绵长
                                                            青墨
   总以为自己是辆永久牌自行车，结实耐用抗摔打，坑里泥里一驶而过，零件灵活，润滑油足够，浑身散发着昂扬的精气神，永远都好使。可是近几年只要一动，是不该响的地方嘎巴嘎巴的响，该响的却悄无声息。
   第一次拜访牙医是十五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着红衫坐在门口，像只兔子似的咔吧着一根胡萝卜，瞅着一绺淡烟般的云悠悠的从梧桐树梢流过，突然一股钻心的疼袭来，自己还莫名其妙，怎么会疼？在这么青年龄！对着镜子一照，右下后槽一颗牙嵌着胡萝卜，红艳艳的，牙缝卡了菜。用针挑出，疼痛不减，越捣鼓疼痛越烈，哎呀，坚固如石头的牙齿也会烂？我懵糊了！腮帮子肿个大包，手捂着龇牙咧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真要命！姑娘家家的依墙根往下蹲，也顾不上形象了。有人说是火疥子，消消火就好了。寄希望这一招，用毛巾冷敷，仍然不见好。又说咬花椒可以去疼，并且还能把虫赶出来。这又是一奇，牙齿里面会有有虫子，虫子长着小牙齿在啃牙？乖乖的把花椒咬住，不奏效！牙依旧疼。
   本来牙就不好看，既不整齐，还是四环素牙，很不喜欢这一口牙。常揪着大板牙，想如果再长小点就好了，或者掉了，按一颗洁白玉石牙。所以这颗牙坏了，也不足为重，一颗没了，还剩三十多颗呢，多着呢！随它去。更何况是下颌后槽倒数第二颗，没多大用处，别人也看不见，不影响美观，无关紧要。可是疼痛难忍啊，于是坐班车上县城，匆匆赶往县医院。医生说得拔牙！留不住了，那就拔！医生又说拔了得按假牙，不然面颊会塌陷。好，安一个一牢永固的牙最好的假牙——烤瓷牙。医生说安假牙要戴牙套，需要把旁边的两颗牙打磨小，才能套上，嗯，嗯，我连声应承。于是牙医拿着手术器削，钻，焊，时而喷水，时而钻孔，打磨，就像补锅，这罪遭的胜于牙疼。
   我以为牙病就跟感冒一样，是可以完全治好的，或者不治也可以好。可是不是这样，牙有病它是左右对称的，上左面坏了，右面也跟着坏，紧接着左面下颌，右面下颌也前赴后继的来了，两三年间损失了我八员干将。我慌神了，瞧着镜子里还剩的几颗，暗想还好你们都还在，还是原配，没有硌硬和芥蒂，舒服着哩，也还在出力。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怠慢每一颗牙，早晚刷牙，每次刷够三分钟，饭后漱口，牙膏牙刷又挑又选，拒绝一切糖果。可是去年，牙又开始疼了，心里一阵的慌慌，进了口腔医院，医生说智牙烂了个洞。坐在方凳上，一针麻药下去，医师拿了个蓝色手柄铁钳子，生拉硬扯费了好大的劲，把牙板了下来，这到让我想起阿凡提拔牙的故事。今年开始，刷牙时嘴里会掉出来一块碎牙片，用手一碾就成了碎末，我赶紧拿镜子一照，坏了，牙齿又缺了一大块。再做以检查，几乎满口都是烂牙，于是小病小情的天天光顾，牙齿该坏还是坏，把这里补好，那里又出现了状况，让人手忙脚乱，心情也不怎么美丽。这一口牙齿曾经个个是猛将，立下过汗马功劳，为主人打下一片锦绣江山，今老朽了，走到人生结尾处。有些东西看起来不美丽，却能发挥作用。没有了，就永远没有了。
别人说我长得像关之琳，从什么时候眼睛开始模糊看不清了，我记不大清，又住进医院。双眼白内障，需要做手术！不应该呀，我还这么年轻。我激恼了，吃的饭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天天做眼保健操，还涂精华水，眼霜，哪里就亏待你了，你就白屏了。灯罩白屏了，灯珠还亮着，这个还可以大修，换个人工灯罩，还可凑合着用。灯珠黑了，眼底病了，就没办法修补了。眼珠和眼底是不能换的，人就困顿了。
据说长虎牙的人爱吃肉，这个差不多，我承认，但我也爱吃素，荤素不限量。自小就胖，也一直和肥做着拉锯持久战，一直也没把肥减下来。最近几年瘦了一小圈，原因是胃生气了，用口苦表达抗议。现在才明白人一生能吃多少东西是有量的，前面吃多了，后面肯定是少吃，把一生的量吃完了，命也就算了，生命有期。人生走到这个路程，也就不稀罕物质了，需求自然就少了，只想着过精神自由的生活。
车跑一定的公里就需要保养，人活了这么多年，怎能不检修。这一检修，毛病全都出来了，脾虚了，肝堵了，肺阻了，心慢了，关节转不动了，这几年，小毛病顶着添，让我明白身体就是个物件儿。
十一岁的一个下午，我踩在灶房的门槛上，看着眼前葱茂的菜园，阳光斜铺在黄瓜秧上，牵牛花攀爬着架杆，又拉牵到菜园竹篱笆，篱笆顶上便绕了一圈的花朵，紫的粉色，翠生生的艳。后面传来：“成了大姑娘了，要不了几年，就该嫁人了，快的很。”姐在身后说。我想：早着呢！那时候我会是啥样子？是不是长得像刘晓庆？又暗暗摇头，还有十七年呢，离我远着呢！我转头朝姐莞尔一笑。一笑就是六十近了，一个人的时间是怎么溜走的，一生很短。
正月十五回老家祭完祖，在街上找饭吃。由于是过年，街上饭馆都是闭门锁户，无奈，只好进到深巷。进了饭家门，第六感动了，觉得这块地是很熟悉，这不就是妈的娘家么。也许也许妈出阁前的房子还在。出了侧门，一座老房子赫然在那里，心咯噔了一下。背窗下堆放着几捆苹果树枝，木格窗糊着泛黄的白纸，檐柱裹着漆黑的烟墨。走到正面，那墙壁、门板还是当年的模样，似乎又有一溜一溜光阴的足印，太有岁月感了。走进屋子，屋子没有人，屋子的结构没变，后厦两间屋子没有住人，堆着杂物，光线很暗沉。走出屋子，又转回房子山墙，重新打量屋子，房架子似乎松了散了，原来窗户正正的，现在是斜斜的，墙也有点歪斜，仿佛是站不稳，脚下踉跄着，好像随时都要走。那棵柿子树还在，当年我总是给这棵树捉去蚂蚁。而今它还是那么高，孤零零张着老枝丫。我的心像是一口幽深的井。
时间是有脚的，它会带走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房子才装修了十年，墙壁就糟朽了，不住起皮剥落。皮革也斑驳起来，想到这就是时间走过的足迹，还要让你看见，如同玫瑰花瓣落地般的惊艳，心的不由自主一声叹息，万物有限，岁月绵长。
人生有意义，有价值吗？年轻的时候总爱思考这个问题，现在不了，价值和意义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十五六岁想成为什么家，三四十岁想成功，现在不这么想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一个人走过整个生命过程，也许这就是意义。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只鸟爱恋你来做巢，有个人来浇水，这便是锦上添花。如果你被上天偏爱了一点，怕你在漫长的时日里无法打发枯燥，给了你某种才能，恭喜你在庸俗的寻常日里寻找到清新的快乐，而多少人却没有这份福利，无法躲开漫长的枯燥和无聊。
   人可以活着，可以死去，这不是矛盾的命题。人每个时段总是要被困在某一事中，就像我当下纠结自己的年龄，万物有限的情感中，在雨过天晴，天高云淡的傍晚，在萋萋又馥郁的栀子花前释怀。
   谷雨已走了，红消香断花谢花飞去，年轮中又见草木深。望着窗外的景和往日一般，却添了不少明媚和柔美。
   说了些什么，七颠八倒，千年调，一场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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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 发表于前天 08:03

总以为自己是辆永久牌自行车，结实耐用抗摔打，坑里泥里一驶而过，零件灵活，润滑油足够，浑身散发着昂扬的精气神，永远都好使。--比喻恰当。

黄皮人 · 发表于前天 08:03

第一次拜访牙医是十五岁。

黄皮人 · 发表于前天 08:04

从什么时候眼睛开始模糊看不清了，我记不大清，又住进医院。双眼白内障，需要做手术！

黄皮人 · 发表于前天 08:04

人生的规律，不断与疾病作斗争！

黄皮人 · 发表于前天 08:06

谷雨已走了，红消香断花谢花飞去，年轮中又见草木深。望着窗外的景和往日一般，却添了不少明媚和柔美。

运涛 · 发表于前天 08:34

年轮被具象化，景物描写和心理活动刻画惟妙惟肖。

一默先生 · 发表于前天 11:05

《万物有限，岁月绵长》是一篇饱含生命哲思的散文，作者以细腻的笔触和深邃的思考，将个人生命体验与时光流逝的主题娓娓道来。文章以"永久牌自行车"的比喻开篇，巧妙地将身体的老化与岁月的无情联系起来，既生动又富有哲理性。文中通过对牙齿、眼睛、胃等身体器官的衰老过程的细致描写，展现了生命从盛年到暮年的自然规律，字里行间流露出对生命有限性的深刻感悟。作者以老屋的变迁为线索，将个人记忆与家族历史交织，营造出一种时光流转、物是人非的沧桑感。特别值得称道的是，作者在感叹"万物有限"的同时，并未陷入消极，而是以"雨过天晴，天高云淡"的豁达心态，表达了对生命的接纳与释怀。文章语言质朴而不失典雅，情感真挚而不显矫情，既有对生命细节的敏锐观察，又有对人生意义的深刻思考，堪称一篇展现生命哲学与人文关怀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