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sha，也可辱

鲁公青夫

士可sha，也可辱

   士可sha,不可辱。意思是指士子宁可死，也不愿受侮辱。语出《礼记·儒行》：“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sha而不可辱也。” “士” 的含义非常广，是对品德好、有学识、有技艺的人的美称，知识分子就归其中，还有那些艺术名家。现代与古时对“士”的定义，已经大不相同了，个人理解“士”可以是除帝王、诸侯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将相，也都属于“士”范畴。

       对“士”进行侮辱的莫过于汉高祖刘邦，《史记·郦生陆贾列传》有一段记载：“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这是说刘邦不喜欢儒生，有儒生头戴儒生帽子来见刘邦，刘邦摘下儒生帽子，在帽子里撒尿。在与人交谈时常常破口大骂。没有记载这些儒生什么反应，但很明显他们只能忍受。史记里还有好几处记载刘邦侮辱人，民间流传刘邦是无赖，看来也不完全是传说。历朝历代也都有士族受辱记载。

        韩信就属于“士”，《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于是信孰视之，俛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这段记载说：淮阴屠户中有个年轻人侮辱韩信说：“你虽然长的高大，喜欢带刀佩剑，其实是个胆小鬼罢了。”又当众侮辱他说：“你要不怕死，就拿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爬过去。”于是韩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低下身去，趴在地上，从他的胯下爬了过去。满街的人都笑话韩信，认为他胆小,本人认为韩信的胯下之辱,就是典型“士可sha,也可辱。”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临死前，吕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刘邦先后提到曹参、王陵，又重点强调：“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太尉是掌管军队的，认定未来安定汉朝江山的必定是周勃，可见刘邦对周勃之信任。周勃父子都是汉朝初期的有功之臣，周勃是在吕后死后，诛吕安刘的主要决策者和组织者，为挽救刘氏政权立了大功，所以司马迁把他作为汉初的主要功臣之一列入世家。周亚夫是周勃二儿子，景帝时平定“七国之乱”的汉军统帅，为削弱诸侯王的割据势力和巩固汉王朝的中央政权立了大功。父子二人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有功于汉室，这样的功臣理应受到恩宠与殊荣，但他们都只做了两三年的丞相就被免职了。尤其令人不平的是，父子二人晚年都因被诬告谋反而被捕入狱。周勃虽由于薄太后的干预被无罪释放，但已在狱中受尽了狱吏的凌辱。周亚夫则是入狱后五日不食，呕血而死。有人说周亚夫之死显然是对汉朝统治者迫害功臣的无声抗议，但司马迁是这样评价周亚夫：“亚夫之用兵，持威重，执坚刃，穰苴曷有加焉！足已而不学，守节不逊，终以穷困。悲夫！”意思是周亚夫的用兵，一直保持威严庄重，坚韧不拔，司马穰苴这样的军事家也不能超过他，可惜他自满自足而不虚心学习，能谨守节操但不知恭顺，最终导致穷途窘困。真令人悲伤啊！由此看周亚夫没有处理好君臣关系，有很大自身缺陷。

        汉朝从高祖到武帝，对待许多功臣都心怀疑忌，刻薄寡恩。萧何入过狱，韩信最终被sha，樊哙也曾被捕，周勃父子的遭遇更具有典型性，有人认为这是一篇专写功臣受辱的传记。汉朝皇帝的刻薄寡恩，司马迁是有亲身感受的，所以在这篇传记中有一股愤愤不平之情不断流注于笔端。

        吕后死后，周勃、陈平联手诛灭诸吕，迎接汉文帝继位，汉文帝当时才二十四岁，地位不稳，忌惮功臣派，让功臣都回到自己的封地。周勃回封地一年多，每当河东郡守和郡尉巡视各县到达绛县的时候，绛侯周勃自己害怕被sha害，经常披挂铠甲，命令家人手持武器来会见郡守和郡尉。后来有人上书告发周勃要反叛，皇帝把此事交给负责刑狱的长官廷尉处理，廷尉又把此事交付长安负责，长安的刑狱官逮捕周勃进行审问,周勃恐惧，不知道怎么回答。狱吏渐渐欺凌侮辱他。周勃拿千金送给狱吏，狱吏才写在木简背后提示他：“让公主为你作证。”公主就是文帝的女儿，周勃的长子胜之娶她为妻，所以狱吏教周勃让她出来作证。周勃把加封所受的赏赐都送给了薄太后的之弟薄昭。等案子到了紧要关头，薄昭为周勃向薄太后说情，太后也认为不会有谋反的事。文帝朝见太后，太后顺手抓起头巾向文帝扔去，说：“原来绛侯身上带着皇帝的印玺，在北军领兵，他不在这时反叛，如今他住在一个小小的县里，反倒要叛乱吗？”文帝已经看到绛侯的供词，便向太后谢罪说：“狱吏刚好查证清楚，要放他出去了。”于是派使者带着符节赦免绛侯，恢复他的爵位和食邑。绛侯出狱以后说：“我曾经率领百万大军，可是怎么知道狱吏的尊贵呀！”原话是：“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这里的“贵”不是单单指“尊贵”，实际含有好几层含义，周勃的遭遇也是典型“士可sha，也可辱。”

       两千年前的史学家司马迁，因李陵事件，遭汉武帝囚禁，并被处“腐刑”，身心遭受极大摧残。“腐刑”就是阉割，这是奇耻大辱，但司马迁活了下来，他在“报任安书”中对此做了解释。司马迁先说受囚禁遭受狱卒虐待：“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箠，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qiang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意思是：现在我的手脚交叉，被木枷锁住、绳索捆绑，皮肉暴露在外，受着棍打和鞭笞，关在牢狱之中。在这种时候，看见狱吏就叩头触地，看见牢卒就恐惧喘息。这是为什么呢？是狱吏的威风和禁约所造成的。又说了：“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人之常情，没有谁不贪生怕死的，都挂念父母，顾虑妻室儿女。至于那些激愤于正义公理的人当然不是这样，这里有迫不得已的情况。

      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勉励也。”这段的意思是：“人总有一死，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重，有的人死得比鸿毛还轻，这是因为他们死的作用有所不同。最先是不使祖先受辱，其次是自身不受辱，其次是不因别人的脸色而受辱，其次是不因别人的言辞而受辱，其次是被捆绑而受辱,其次是剃毛发、戴铁圈而受辱，其次是毁坏肌肤、截断肢体而受辱，最下等的是腐刑，受辱到了极点!书上记载说：‘刑罚不能加到大夫身上。’作为士人不可不勉励自己。” 这里司马迁说到“剔毛发”，秦朝时就把剃除犯人的须发作为一种刑罚，髡刑是剃除头发，耐刑是刮掉犯人的胡须，汉朝仍然延续这种刑法。

       司马迁还说：“况且一个勇敢的人不一定要为名节去死，怯懦的人仰慕大义，又何处不勉励自己呢？我虽然怯懦软弱，想苟活在人世，但也颇能区分弃生就死的界限，哪会自甘沉溺于牢狱生活而忍受屈辱呢？再说奴隶婢妾尚且懂得zisha，何况象我到了这样不得已的地步！我之所以忍受着屈辱苟且活下来，陷在污浊的监狱之中却不肯死的原因，是遗憾我内心的志愿有未达到的，平平庸庸地死了，文章就不能在后世显露。”这就是司马迁受到奇耻大辱坚持活下来原因，就是为了让他的史记流传于世。孔子有这样一句话：“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意思是“君子担心死亡以后他的名字不为后世所称颂。”司马迁虽然在《报任安书》中没有引用孔子这句话，但文中明确表达：“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司马迁还列举古今众多名士受辱，但都苟且活着：“为什么呢？这是由于威势的逼迫而逐渐造成的状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却说自己没有受辱，不过是厚着脸皮而已，怎么还值得尊重呢？况且，西伯是一方诸侯之长，而被拘禁在羑里（西伯就是周文王，被纣王囚禁）；李斯是丞相，身受五种刑罚；淮阴侯本是王，却在陈地戴上了刑具；彭越、张敖都是面向南方,称孤道寡的王，却被捕入狱抵罪；绛侯灭掉诸吕，权势超过春秋五霸，却被囚禁在请罪室之中；魏其侯是大将军，却穿上赭色囚衣，戴上木枷、手铐和脚镣；季布剃去头发、戴上项圈自卖给朱家做奴隶；灌夫在居室之中受辱。这些人都是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至犯罪落入法网，却不能自尽，而被囚禁在监狱之中。古今一样，哪里有不受屈辱的呢？由此说来，勇怯强弱都是形势所造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一个人不能早在法制裁之前自尽，因而逐渐受挫而颓唐，到了身受杖打的时候，才想为守气节而死，这不也太晚了吗!” 这篇报任安书篇幅太长，本文只能稍作引用，司马迁叙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是百兽都惧怕的猛虎，在落入陷阱和囚笼，也只能摇着尾巴乞求食物。     

        从古到今,“士可sha，也可辱。”其实是普遍现象，我们经历的动乱，又有多少“士”受到非人待遇？！多少知识分子、教师、科学家受到批斗，戴高帽子、剃阴阳头，脖子上挂一大牌子“我是FGM”游街，打扫厕所，进牛棚，更甚者死于非命。但是大部分被批斗者还是渡过那疯狂时期，季羡林大师WG结束后，见到一位参加革命很久的、在文艺界极负盛名的老干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古人说：‘士可sha，不可辱’。WHDGM证明了‘士可sha，亦可辱。’”

      “士”之所以受辱，是因为他们都是有思想、有见识、有能力的人，之所以强势的一方要侮辱你，是“士”没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甚至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很多事情都有两重性，都得辩证看，作为弱势的“士”，就得学会怎么说话、办事，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可多情，不该说的坚决闭嘴,不要自取其辱。当然，“士”受辱不单单是话说多了，像周勃一句话不说，皇帝也忌惮你，在找你的茬，有句古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进监狱只是早晚的事。周勃的儿子周亚夫就应验了这句话，当时周亚夫的儿子从专做皇家用品的工官那里给他买了五百件殉葬用的盔甲盾牌。搬运的雇工很受累，可是不给钱。雇工们知道他偷买天子用的器物，一怒就上告周亚夫的儿子要反叛，事情自然牵连到周亚夫。汉景帝早就厌烦周亚夫了，廷尉审讯周亚夫：“君侯欲反邪？”亚夫曰：“臣所买器，乃葬器也，何谓反邪？”吏曰：“君侯纵不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在地上不反，你到了地下还是要反！这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一句记载，你只要落到狱吏手里，不愁没有罪名给你，作为被羁押的人，你又能如何？！。

        弘一法师有这样一句：“止语，是上等智慧；止心，是上等修行。学会闭嘴，懂得适时沉默，才是真正的智慧与修养。”陶渊明之所以弃官归隐，大概就是难以应对官场错综复杂局面，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明哲保身，反而成为人人尊敬的隐士。

        司马迁忍受着屈辱苟且活下来，陷在污浊的监狱之中却不肯死的原因，是遗憾他内心的志愿有未达到的，平平庸庸地死了，文章就不能在后世显露。所以只要还有信念、还有理想、还有希望就一定顽强地活下去。对人来说，“腐刑”是奇耻大辱，受到这样奇耻大辱的人最有资格评说“辱”，这篇《报任安书》就是解释“士可sha，也可辱。”最早版本，也是对“士可sha，也可辱。”最权威解释，令人扼腕、令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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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又是一篇佳作。

黄皮人

士可sha,不可辱。意思是指士子宁可死，也不愿受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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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可sha,不可辱。意思是指士子宁可死，也不愿受侮辱。

黄皮人

士可sha，也可辱--题目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