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苗圃”

邑林樵 · 发表于 18 小时前

                     再见“苗圃”（山道弯弯39）

                                 文 / 卢建文

◎杨梅

        “绿荫翳翳连山市，丹实累累照路隅。未爱满盘堆火齐，先惊探颌得骊珠。”五月，食杨梅的季节，前人（陆游）诗兴，我颇钦慕，感怀。
       五月里山地徒步，向着杨梅的方向。汝城山美，盛产山杨梅。山杨梅，田庄乡乾甫久负盛名，俗称火苔杨梅；杂交杨梅，文明乡出名。火苔杨梅比杂交杨梅，个小，甜头差些，酸味却至醇、天然。今日行走于社溪、矮岗山场，靠近乾甫山水，能饱餐一顿原汁原味的火苔杨梅。
        杨梅树下，落红一地，无须攀摘，先吃为快，酸甜爽口，喜不自禁。美女们拿出袋子，紧挑紧选，很快就捡得满袋，她们知道这大山人迹罕至，是最洁净的，没有了平日里的讲究和矜持。看她们吃梅的样子，你一样如吃如醉，享受着滋滋入口、感同身受的美妙。刘兄迎头赶来，几手杖打上去，又落一地新梅。老张尽挑青的，从枝头往塑料袋里撸，一颗颗摘，费事费劲，他说是拿回去泡酒，太成熟了，影响酒味。朱兄乐得合不拢嘴，说道，县城便宜，几块钱一斤，哪比得上亲手摘的新鲜地道、凝聚着自己的真情和汗水。
        我捡起二粒吃了，一阵酸噤，笑从中来，全忘了自己不喜酸物，便停下，观赏友们忙碌，捕捉笑点中的诗意，精神为之振奋。
        “多好的杨梅，怎么没人摘? 全烂在山上。”一女青年置问，数人回答，引发的群议无疑有趣，我不想记下尖锐的言辞，更不想因针砭时弊影响心情，可她那惋惜神色，植入了我的脑中。现在的农村，大好的良田都在荒废，谁还稀罕捡野杨梅。顶多房前屋后或就近的，方便竿敲手摘，换点小钱。市面上卖的，大多是杂交杨梅，品相好，易采摘。一些公职人员，兴趣使然，相约休息日，到乡下山场，放松一回，满载而归。
        向往摘杨梅之乐趣的我，鬼使神差掉队在后，没有随友们登上矮岗的山场，再摘一回杨梅。此时，正下着小雨，石级路很滑，溪水顺石坡流下，淙淙有声，我走到一块墓碑砌成的路阶上停下来，想到前人无论多么辉煌，终究成为过往，此时，我的上衣全湿透了，是汗是雨姑且不管，必须格外小心脚下的路，倘若滑倒，伤筋动骨是肯定的。回到车上，友们说矮岗杨梅如何如何的好。都两手空空下山，还一味炫耀? 我抛开笑谈，闭目养神。思索的兴奋，不得不记着以下这些话：前面的路难以预判，过来的路留下遗憾，遗憾使人奋进，遗憾，才是真正的人生。杨梅的馈赠，在风雨的五月；杨梅的怅望，翻山越岭；杨梅的酸，透着心酸。能否用半日的辛苦，对接岁月的青黄？

◎野百合

        当驴友欧女士，告诉我这株百合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眼，便快步经过，更把她用工具挖出百合的建议，置若罔闻。走在后面的三育兄，顺手一扯，失望立现，百合还未形成球状鳞茎。这幼小百合如此损了，感觉特别可惜。一路上，尽管倍加留心，我再没有发现第二株，但百合缠绵，漾出涟漪。
        小时候，只知道百合叫苞古子，上山割茅斫柴，偶尔遇到，是十分幸运的。年龄大一些的同伴，告诉我，苞古子，有灵性，挖时要小心翼翼，不能大声说话，否则会把它吓跑。后来细想，多年生的百合那是还小，没有长成鳞茎，自然就挖不到。挖到的百合，带回家，或煮或煨，都是快乐的享受。再后来，读高中，语文课本有茹志鹃的《百合花》，短篇小说，那牺牲的勇敢的通讯员战士形象；那朴素、美丽的新媳妇，把自己绣满白色百合花的新婚被子、盖在牺牲了的通讯员脸上，她对解放军战士的圣洁感情，义薄云天；那小说中的我，描写、歌颂革命战争的流血、悲壮和伟大，净化心灵，觉悟人生，追求解放的故事，感人至深。今日重思《百合花》，更加深了我的理解，那是冲破黑暗的正义的人们，苦难深重求翻身解放的人们，缔造新中国奉献牺牲的人们，它有百分百的理由，令我们永远铭记。
        山上的野百合，稀少，普通，神奇。而当今市面上，百合却非常充足。偶尔兴起，聚餐点菜，或家里烹吃，却味口大倒，令人沮丧，皆是大棚里栽种速生的，与我们本地的苞古子，与我记忆中的百合，不可同言而语。

◎烤烟

        烤烟，英姿勃勃，荡扫了山村良田的荒芜。此次路遇的快乐，随烟海稻浪弥漫开来。
        烤烟能种? 去年去舅舅家辞年，我曾问舅舅，“你们还种生烟吗？流溪的生烟在汝城最出名，县志里有记载。记得我爸爸在世的时候，爱抽流溪的生烟。”“哪个敢种！一老人种了一点，拿到益将墟去卖，全被没收了，还要罚款！人都差点气死了！”舅妈抢过话头，说话像机关qiang。以前，我还以为，能把流溪生烟这一特产，好好种植，发扬光大，是件利县利民、功德无量之事，想不到烟草专卖这么厉害。今天，我好奇，农田不种粮食种烤烟，与我国《土地管理法》和《基本农田保护条例》不是相违背吗？带着这个疑问，我打通了村支书的电话，我和他相熟，不用客套，直奔主题。
        他说，村里1200多亩良田，统一流转给了老板，出租费亩平450元，承包老板看好的是这里的水源、气温、不受寒露风的影响。劳务请当地百姓，这对于当下的农村，都是双赢的。村干部介绍说，双季稻700亩，玉米100亩，香芋200亩，黄豆80亩，都是涉农作物。烤烟种了不足百亩，因为那片田属冷浸田，种一季烤烟能改良土壤，以利于明年种粮食。老板与农户是双赢的关系，农户有为老板做月工的，也有打日工的，做日工的男劳力100一天，女劳力90元一天。这种模式，老百姓很信任很支持。至于村委会，搞好协调，不收取任何费用。村干部告诉我，去年这个老板种了50多亩香芋，赚了三四十万。话里充满成功的喜悦，我从他的语气中就能感觉到。
        双季稻、甜玉米、香芋、黄豆、冬油菜，在我的头脑里，符合以粮为纲，多种经营的传统路子。现实中的很多事，理解不了，用你懂的就释怀了。我不再多问，立马挂断电话。如实记录下来，不足为外人道也，倘若被奸人举报查处，揪入牢狱，罪莫大焉。

◎再见“苗圃”

        友们与社溪苗圃希望小学擦肩而过，形同陌路。学校铁门铁锁，院内杂草丛生，已然颓废，也难怪人们无视。我有些踌躇，无言以对，匆匆拍下几张照片，随入大流，回望中多有不舍。“苗圃”，寓意教书育人、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地方。苗圃希望小学，一代人的作为和希望。
        印象中的我县”苗圃行动”，始于1993年5月，香港“苗圃行动”工作组一行及省团委领导，考察汝城教育状况，捐募资金，推动基础教育助学计划，改善贫困山区办学条件，让失学儿童重返校园。汝城县第一所苗圃希望小学于次年12月，在岭秀瑶族乡宝南村建成。此后十年间，陆续争取助学资金上千万元，兴建了50余所中小学校。那时尊师重教，以争取建苗圃希望学校为荣，各级领导高度重视，群众踊跃捐资，极大改善了基础教育条件，蔚成风气。勒石以记，千秋流传。而这十年，我在县委办、乡镇工作，见证和亲历了“苗圃行动”的道路与辉煌。
        社溪苗圃希望小学，碑志有记：1997年4月1日动工，1997年12月31日竣工，建筑面积595平方米，总投资20.85万元，香港苗圃行动资助10.4万元，干部群众捐款10.45万元，一千五百多人的山村，短时间修建一所学校，不失为一大壮举。时光荏苒，三十年弹指一挥间。
        再回首，“一乡一校”的改革，已引领风骚十数载。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有苗圃就有希望，哲人说得好，人的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难得的是，初心不改。我向“苗圃行动”，再致以崇高的礼敬！

                                       （202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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