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联时刻

夏宇 · 发表于 12 小时前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5-6-22 15:18 编辑

　　凌晨五点的汝城还浸在黑黑夜色里，其实我们知道“五点二十左右，随着蛙鸣或禾叫几叫，天才会亮起来”。我踢开被子时，习惯性的“天猫精灵，播下早间新闻”。往常这个时间点，我总会打开手机，看看微信，看有无昨晚错过的“精彩”，要么是朋友圈的“新白咨询”，要么是新闻APP推送的热点，可这几天它像块捂不热的石头——这周不小心，手机又摔坏了，也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何因，反正就是充不进电。
　　现在只能靠着电脑登微信，键盘敲起来还带着咔咔的响着。
　　今早，只听了10分钟的新闻，天还是么么黑，跑到濂溪书院拐角时，天才刚渗出点鱼肚白，我知道应该是五点二十了。
　　门楣上的“濂溪书院”四字被晨露浸得发亮，忽然想起周敦颐在汝城讲学时常于莲池畔静坐，此刻池子里的荷叶正托着露珠，像极了他笔下“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
　　绕到绣衣坊的青石板路上，斑驳的马头墙爬满了苔藓，津江村的古井还在冒着凉气，老人们常说这井水沏茶格外清甜。跑到文塔时，晨雾正从河面升起，早已经有妇人担着自家种的菜来赶集，这或许是汝城清晨独有的节奏。
　　回家时儿子还蜷在被子里，像只没睡醒的小兽。我记得，昨晚我准备睡觉时，一楼还传来拍打篮球的声音。我轻手轻脚蹲在厨房打开了烧水壶，准备泡点茶喝。是的，“茶也可以静心”。
　　想起外婆生前常说“心定自然凉”，就像汝城人夏天爱喝的白毛尖，喝下去却能安神静心。倒是我喜欢“红茶”，我胃不好，喝了绿茶总想吐。
　　在医院做宣传这十年，天天跟中药这些打交道。记得有次去科室拍素材，路过中药房时，正撞见老药师用戥子称金银花，那股带着辛香的药味裹着水汽漫过来。抽屉里的金银花晒干后像蜷曲的银丝，老药师说这些都是在南洞乡中草药种植基地采的，药效格外地道。
　　这几天用电脑登录微信时，只剩下几个好友跟单位领导安排工作的通知和儿子家校群。突然发现没了工作手机，反倒能看清护士换药时棉签在伤口上打圈的弧度，听见老中医用汝城话说“今天是夏至，养生正当时”。
　　前天下午去一小接儿子，他跑着过来，说自己数学考了90多，语文粗心才80多。不过，他笑的像朵花。“爹！”他喊着，其实，我在APP已经查了他的分数，没妈的孩子也快乐。只要他健康，快乐，不做坏事，分不分数的无所谓。
　　于是蹲下来，鼻尖蹭着他汗津津的额角，听他掰着手指头讲鸡兔同笼的解题思路。路过老妇保院路口时，买了两个刚出锅的糍杷，糯米团裹着黄豆粉和芝麻，儿子吃得嘴角都是芝麻，摊主用汝城话笑着说：“细赖叽慢点吃，不要烫着舌头哦。”
　　晚饭时，母亲端上一盘青椒炒肉，青椒是母亲在院后菜园自己种的，又在铁锅里炒出焦香，儿子夹起一块肉喊：“爹，这个辣椒比上次在老爷爷家吃的还辣！”我笑着给他盛了碗米饭，碗边放着几块的汝城板鸭，这个时候，要不是放在冰箱里冷藏，早就会有“冬膏味”。油润的鸭皮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突然觉得没有手机的晚餐，连板鸭的咸香都更有滋味了，这是汝城人刻在骨子里的烟火气。
　　夜深了，儿子抱着那本《三毛流浪记》睡熟了，这小子，看那么久都没看完。“要是我，一目十行，早就看完不知道把书扔哪里去了。”
　　我又坐在书房抄经，没有手机提示音的夜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倒像是在跟自己对话。想起今年春节期间在街上看的香火龙表演，稻草扎成的龙身插满线香，在夜色里游走如星河，老艺人说这手艺在汝城传了几百年。
　　其实，断联不是与世隔绝，而是给自己留个喘口气的缝隙，就像中药房的抽屉，总得留出点空隙，药材的香气才能慢慢溢出来。
　　昨天是夏至时节，母亲说要“吃蛋”。中午的时候，便在砂锅里煮了几个“藏古几”，蛋壳敲开时还带着艾草的清香，是那天隔壁阿姨送的，说吃了能防暑气。
　　夜深了，也没有月光，实在无聊，不过倒让我听见了更多属于汝城的声音——是耒水河畔的捣衣声，是绣衣坊里的清廉声，是热水传来的山歌声，还有自己心底那个被烟火气捂暖的声音：慢一点走，生活的好东西，都藏在自己小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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