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记：一场雨带来的生活慢调

夏宇

  昨天下午在医院里忙，快五点了，办公室里猛地一暗。扭头看窗外，嚯，天说变就变，黑云跟泼了墨似的压过来，风也起了，带着一股子急切的凉气在窗外呼呼地刮。
　　还没等我缓过神，雨点子就下来了，先是稀稀拉拉的，转眼就连成了片，雨帘子似的挂下来，把外面罩得一片模糊。
　　中午一点多那会儿还大太阳晒着，空气都发烫。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呢？好多事，不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拐了弯。
　　六点了，雨一点没见小，瞅着窗外那白茫茫一片，心里直犯愁：“这可怎么回去？”想找人接吧，又觉得麻烦人家，干着急，在办公室来回转悠。
　　六点半左右，雨总算小了点。我随手摸了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往脑袋上一扣，一头扎进细密的雨里，跑到保安室边上等摩的。左等右等，大门口连个车影子都没有。
　　眼看快七点了，儿子也打来电话，“问我在哪？怎么还不回？”。
　　可是，雨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没办法，心一横，走吧，坐“11路”车回去！忽然想起以前，也常这么冒雨走。从新区到老县城，总共也就那么不到四公里，就当淋个雨，醒醒脑。
　　刚走进雨里那会儿，雨点还挺密实，砸在地上噼啪响。路灯照着积水，亮晶晶地晃眼，像撒了一地碎银子。走到君莲路口，雨丝忽然变细了，软软地落在肩膀、鞋面上，凉丝丝的，像谁在轻轻拍你，又像跟这湿漉漉的世界打了个招呼。
　　索性把脑袋上那“避雨神器”扔进垃圾桶里。路过几个深浅不一的水坑，竟像小时候玩水那样，一脚踩了进去。“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倒把旁边走路的人吓了一跳。
　　那声音混在雨声里，反倒成了特别的鼓点，闷在办公室里攒了半天的疲惫劲，好像真给这水花敲松了点儿。
　　上午在家赶了几篇宣传稿子，写得头昏脑胀。这会儿看着眼前的雨丝，心里头倒莫名地松快起来。街上的人也都不急了，有人干脆收了伞，让雨丝落在脸上、头发上，那份凉意，好像真能把奔波的燥热给冲淡些。
　　这场雨，像是老天爷专门派来送清凉的。前些日子一直闷热少雨，病房里都听得到盼雨的叹气声。现在好了，它带着一股子舒坦劲儿来了，连空气都跟着慢了下来。
　　空气里有股好闻的味道，雨水混着泥土，还夹着路边花草的清气，闻着特别踏实，像它们在跟你问好。往常这时候，夕阳该给医院“时珍楼”“华佗楼”那些个大字镶金边了。
　　倒是今天，云层低低的，雨丝从云缝里漏下来，织成一层细密的纱，给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水汽氤氲的诗意。
　　“哎呀，这雨可算盼来！”有路人忍不住喊出声，声音里全是解了渴的欢喜。大家好像都不怕路滑了，只顾着享受这雨带来的清凉，大概是真稀罕这场迟来的雨，想多沾沾这份难得的舒坦。
　　路上还碰见个老熟人，他正趁着雨后清爽出来溜达。我俩就在人家屋檐底下站了会儿，随便聊了几句，说的都是这场雨带来的好心情。
　　到家快八点了。推开院门，灯光底下，那些花草的叶子都支棱着，好像在可劲儿“喝”着雨水。雨水一洗，叶子绿得晃眼，花儿也显得水灵灵的，像刚梳洗过。
　　正替它们高兴，雨说停就停了，跟闹脾气的小孩似的。夏天的雨，就这个急脾气。叶子尖上还挂着水珠子，花盆里的土都没喝透呢。不过，好歹是滋润过了，哪怕就一点点，也比干着强。
　　肚子饿得咕咕叫，头发也懒得擦，简单扒拉了几口剩饭，赶紧冲澡换衣服。原想着晚上写点东西，可往书桌前一坐，脑子空空荡荡，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大概是这雨把人泡得太松了，连思绪都懒洋洋的。
　　今早难得睡到八点，不用像平时那样火急火燎地给花草浇水。洗漱完，灌了杯温乎乎的隔夜茶，溜达到院子里，给喝饱了水的兰花拍了几张照片。连脚下那只总捣蛋的小猫，今天在湿地上蹦蹦跳跳踩出的小脚印，看着都格外有趣。
　　这场盼了好久的雨，像是给日子按了个暂停键，让人偷出半天空闲，感受出这平常生活里的一点好滋味。
　　水是命根子。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需要水养着身子；院子里的花草，淋了雨就精神了；食堂里的菜，有了水才水灵。我们这些在医院忙活的人，干的事儿，跟浇水也差不多吧？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就是一天天守着，像水一样，一点点润着病人的身心，给点暖意，给点盼头。
　　今早特意熬了碗白米粥，就着昨晚买的“小鱼小虾”，坐在电脑前，听着外头不知哪儿传来的蛙叫。满眼是夏天那股子活泛劲儿，心里头是淋过雨后的透亮。
　　人到了中年，越发觉得日子平平常常才是真。在医院里，把每张照片拍清楚，把每篇稿子写实在，不求多响亮，图个心安理得，这大概就是我的价值了。
　　日子往前奔，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越来越不稀罕，就图个心里头踏实、满足，能在这普普通通的光阴里，找到点自个儿的小欢喜。
　　老汪那句话真在理：“世界上有不绝的风景，我有不老的心情。”岁数大了，倒更想活得简单点、干净点：照着自己舒坦的样儿健健康康地过，平平静静地待着，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该忙就忙，把这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过出点滋味来。
　　就像这会，在书房里听着些老掉牙的歌，敲着这些字，泡杯浓茶，偷得这点闲工夫，就是我觉得顶好的活法，也是日子悄悄塞给我的好礼物。

声明：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版权归属原作者，未经许可，任何第三方不得转载，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