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里的歌（外三首）

老船还行

   箩筐里的歌
　　
　　 牛哥杭育杭育
　　 低沉雄浑哼着古老无字谣
　　 挑一担水谷子行走田埂
　　 俩山尖拱出俩箩筐的时候
　　 牛哥脊背没一点拱
　　 虽然，人看上去矮了半寸
　　
　　 在晒谷坪倒掉“山”
　　 挑一担空气返回大田的时候
　　 凸出的喉结滚来滚去
　　 俩箩筐空气给晃来晃去
　　 这便有了歌
　　 高高低低弯弯曲曲嘶嘶吼吼涨涨落落
　　 牵一群麻雀乌鸦到田头
　　
　　 牛哥生来爱唱歌
　　 可不挑箩筐时，啥歌也成不了调
　　 啥曲也捏不住韵
　　
　　 当箩筐长出一对行走的山峰
　　 丹田里便爬出杭育杭育
　　 扁担忽闪忽闪
　　 山，也可轻起轻放
　　
　　 当空气置换掉山峰
　　 箩筐里飞出山歌田歌革命歌
　　 偶尔来几句行不得也哥哥
　　 月夜草垛香香妹妹
　　
　　 此时，扁担举过头顶
　　 在一双指掌间交替互动
　　 联系着的俩箩筐载着歌声载着荷尔蒙
　　 飞速旋转
　　
　　 @老婶的纺车
　　
　　 老婶的纺车一直在
　　 一直替老婶活着
　　 在老婶流干夜以继日的汗血
　　 与它永别之后
　　
　　 蜘蛛盯了啃了三十年的时光
　　 也没能在其上成功地织出一张网
　　 烟尘亦如是，总也蒙不住它的眼
　　 更遑论以光阴的名义以脏的外衣
　　 将其包裹
　　
　　 光阴里总有一束束目光
　　 时不时阅读着经线架上的斑纹
　　 仿佛要勾回来老婶纺进去的几十载寒暑
　　 要拔出老婶织入其中的血丝丝
　　
　　 总有一只只手
　　 老的嫩的大的小的粗糙的细腻的
　　 擦拭它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肤每一根骨头
　　 不给蜘蛛烟尘们丁点机会
　　
　　 这些目光这些手
　　 有特像老婶的
　　 有较像老婶的
　　 有不像老婶的
　　
　　 它们都摇了摇纺车
　　 它们都摇不好纺车
　　 它们都执拗地让纺车活
　　 替老婶，也替某种情感
　　 活下去
　　
　　 @一颗洞藏历史的老树
　　
　　 走进一个村子
　　 一棵嶙峋老树摇晃残臂向我致意
　　
　　 我的回馈是一个注目礼
　　 没想到这个礼
　　 致了我半个时辰
　　
　　 倒不是残臂有多峥嵘抑或狰狞
　　 是连接它的树身
　　 身子已被太多太残忍的沧桑
　　 掏空
　　
　　 贴地至俩人身高分叉处
　　 树身只剩坚硬一层壳
　　 疙疙瘩瘩无不蓄积信念和力量
　　 支撑那千年老字号的枝繁叶茂
　　
　　 好大一个洞
　　 一点也不空洞
　　 住满了黑咕隆咚的历史
　　 镶嵌着树身还能撑多久的人间清醒
　　
　　 也许，不用再去村史陈列馆了
　　 就这空
　　 四大并不空的空洞
　　 会婉转告知我一切
　　
　　 @友谊
　　
　　 发小受伤了
　　 手机叮咚，微了我一下
　　
　　 咋没事？想乐
　　 也没偷着呀。纯粹是
　　 赶着乐子翻跟斗给整的
　　
　　 我赶到时，人不在了
　　 血迹在，赫然指证死磕人脑瓜的墙角
　　 那不是十年前，我
　　 亲自操刀砌筑的清水墙吗
　　
　　 我用恶狠狠的三接头踢了它几脚
　　 恨不得凿出来凌迟了它
　　 有种，你怒怼百年风雨尚不疲软
　　 干嘛对我发小下死手
　　
　　 没死，脑瓜没开裂还可用几十年呢
　　 发小一个电话把我拉到医院大门外
　　 瓜瓤里没事，轻微震荡了一下
　　 缠几圈绷带算啥
　　 就算缠个白羊肚手巾来个民族唱法吧
　　
　　 不信？听我吼几嗓子信天游
　　 呃，你这崭新的三接头咋成软茄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