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处，见真淳

夏宇

　　今年立秋后，午后总裹着一层温软，莓茶在瓷杯里慢慢舒展，浅黄绿色的茶汤漫过杯沿时，微信群里《新白娘子传奇》直播的旋律恰好漫进耳里。这一次，不似儿时只追着“千年等一回”的痴缠，倒从剧里的千年因果，品出了自己这些年“放下”的真味。
　　儿时看白娘子，总为她捏着一把汗。她闯地府、盗仙草，以千年修为赌一场人间相守，那时觉“执念”便是最深的爱。就像三年前，我攥着离婚判决书走在路上，夏风吹过脸上时很冷，抵不过心头反复碾磨的“怎么会这样”，夜里翻来覆去想那些“如果”，像极了执着于“白娘子必须与许仙永不分离”的自己，把“圆满”的标尺卡得太死，忘了人生本就没有“必须”。
　　最近再看这部剧，才懂雷峰塔下的岁月，于白娘子不是惩戒，是和解。她终于肯认“人妖殊途”的无常，肯放许仙走一条“寻常人间路”；小青从拔剑护姐的莽撞，到静立塔前的默然，悟透“留不住的从不是不够用力”；法海松了念珠，才知“执念是最大的魔”。
　　这像极了上个月帮母亲摘辣椒，指尖碰着枝桠上的辣椒——有的坠在枝头，有的滚进土缝，有的被虫咬落。母亲从不捡落果，只笑说“落了就落了，菜园里的好辣椒还多着呢”。
　　其实很多事，自己知道，只是不想说罢了，也没有必要。人这辈子，纠结的从不应是“分开”，是不肯接纳“遗憾本是底色”。记得，东坡先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那些跨不过的坎，回头看不过是一阵风。
　　大概就是如此！
　　对于工作上的事，也就那样，也不会再去多想。“做天和尚撞天钟”摆了，好坏都那样。这让我再次想起母亲摘辣椒的模样——计较落果的坏，不如摘枝头的好。也就慢慢放下了：工作里的小摩擦，较真多了反累自己，倒不如像莓茶褪涩显甘那样，把委屈酿成往后的从容。
　　如今在街边看着阿婆蒸艾糍，不会再揪着旧事的涩眼，只尝糯米的绵、艾叶的鲜；再看《新白娘子传奇》，也懂了白娘子放手的通透——把“占有”酿成“守望”，不困于“求不得”。
　　傍晚踱在耒水河边，不想“如果当初”，只看夕阳染红河面，晚风裹着菜园辣香，心里格外澄澈。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今，四十岁才嚼透“放下”的分量：不是埋了过往，是记得温暖却不扛负累。
　　古人说“心安身自安”，剧里的千年传奇、人间的琐事，终落进这人间烟火里——莓茶回甘、艾糍飘香、辣椒满枝头，“清欢”二字，本就写在每一个“放下”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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