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模式（组诗）

积健为雄

沙漏模式（组诗）
文/赵华奎

栅栏

竹栅栏有防备一个春天出逃的意图
我也为挽留她
编织过一些葱翠的理由
我猜是谁疏忽了这样的环节
作为围墙
它漏过风雨、花香、鸟鸣
也镂空过葡萄架下一个人蜇守的光阴
我猜是母亲特意打造的一团景致
那么多蔬菜
挤在栅栏里，开启了缓慢的长势


沙漏模式

我不善于分身饰演自己
大多时，以沙漏模式记录并盘点日子
我会遵从四季轮回的节奏
顺时针行进
夜晚就静下来，在文字里许愿、还愿
讨回另一个江湖
台上沙漏那么旧
遇见故人，又开始活跃起来
我曾在书中划下一些必读段落
摘几串台词，隔空与你对白
一杯清茶那么淡然
我原谅了自己节节攀升的中年


日记

笔迹不止于此页，在另一页蜿蜒起伏
你在日记本的留白处
淡淡勾出山脊、谷壑，以及大片草木
我看见大海卸掉了霞光
落向低处，成为日记里最安静的段落
蓝色文字在视野里彷徨
这一片回忆依山傍水，有着浪花的名份
那时你曾驾船向海
在入海口，一条河流替你记下缕缕航迹
一块礁石被安放在海边
守着渔村
像一位老人，被暮色淹没


问路

春水在纵横交错的沟壑间流连忘返
那人远行
种下的脚印还在水边生根抽芽
行囊里的家乡，经过父母分拣打包
更加小了
我们欠下了太多生养的利息
还欠下一根银丝，两行浊泪
走着，走着
炊烟越来越淡了，他们眼中的雾霭
越来越浓了
那么长的路，尽头在哪里
那么浩荡的尘世，你在哪里


过剩

那人沉浸在草木间
心事葱茏，能不能兑出更旺盛的句子
令他写给夏日的诗变肥
他有木质之心
时常一个人坐在树下阅读岁月的厚经
想不起来
一只蝴蝶何时落于肩头
这个炎炎夏日
我们都在默默消受那些过剩的热情
与风争风
向越来越参差的生活，试练刀功


体会

夜晚遭到雨水和失眠夹击
纠缠于事，于情，于一些纷乱的回忆
有没有解结
我对着这幕黑屏，陷入它让出的深渊
起身去开灯
我想用一双素手，要赠予你什么
要给自己提示些什么
我其实不知道夏日会不会不枉此行
这整整一夜的隐隐绰绰
会不会将我省略


槐树下

我曾暗下决心
去弥合与一株槐树的关系
它有带刺的性情
让我望而生畏
先前就对尖锐的事物，持有不满态度
只是从来没恨过
就像我对年轻的父亲
他曾在槐树下拿赶牛的鞭子抽过我
那些鞭痕
让记忆释怀如春，让疼痛变得温暖亲切
让我信了越来越迟钝的人
越有清晰的皱纹


遇见的人

遇见的人，比植被茂盛
我移过其中一些，栽进生活的自留地
不用等来年春暖
他们也会像百花一样在心间盛开
还有一些
没来得及挽留，便随风而去
人海浮沉
我们有时像沙子，空怀一颗大海之心
被风
生生遗弃在荒漠里

2025.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