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学成为生命的源泉（散文）

一溪霞韵

让文学成为生命的源泉（散文）
作者｜李芸霞

    “生日快乐”，让每一个人都体会着其中的幸福。而我在刚过去的这个生日里，突然间没有了幸福感。因为过了这个生日，我就是“古稀”之年了。那一刹那，我在计算，如果我能活到90岁，也只不过是7000天。
    就这样一个关于年岁的计算，突然间心生悲哀：这往后的生日就是像坐上了暮年的滑梯，快速滑向生命的终点。
   这以后， 我一连多日心神不宁，萎靡不振，甚至茶不思，饭不香，恍惚间忧郁症出现了。
    没有想到，这个生日，闪闪的烛光里给我的却是丝丝凉意和悲哀，连香甜的生日蛋糕嚼出的也是苦涩。
    这二三年我发现，当遇到高度集中精力的时候，双腿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刚开始没有在意，但是后来越来越频繁，经几个医院的检查和专家的会诊，给了我一个不敢想，又绝望的诊断：帕金森综合症。
​    这是一纸判决书，更像是一个惊雷或者一把利剑刺中了我：我不敢想象，这个属于脑神经退化且不可逆转的病，目前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医治。如果病情发展的快，我要“摇头晃脑”的活着，最终生活不能自理，既给家人增添麻烦，而自己再没有什么好的生活质量。
    医生给我的这种结论，我感到害怕和悲哀，曾经唱歌跳舞，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我，往后的日子肯定是愈加艰难。
    这个古稀之年的生日和这个疾病的出现，让我走到了希望和绝望的临界点，我没有灿烂了，多活一天，老弱病残的步伐就会加快一天。
    就这样，我失眠了，脑子也像长了锈，没有了词、没有了思维，沉醉在悲哀里不能自拔。书不想看，写字提不起精神，吃饭没有胃口，走路没有力量。
    我克制着把忧虑压在自己的心里，也不想告诉家人和最信任的朋友、闺蜜，默默的在悲哀和伤感中苦苦挣扎，也就是在挣扎的时候，我看到白居易晚年赋闲在洛时写的一首诗：
《咏老赠梦得》——
与君俱老也，自问老何如。眼涩夜先卧，头慵朝未梳。有时扶杖出，尽日闭门居。懒照新磨镜，休看小字书。情于故人重，迹共少年疏。唯是闲谈兴，相逢尚有馀。      
    一首诗把白居易进入老年状态的囧境说得入木三分。巧的是，和白居易诗交34年的刘禹锡，在唐文宗开成元年（836年）秋，已64岁的他正以太子宾客身份分司东都洛阳，此时刘禹锡读到了白居易的这首诗，作为挚友他欣然提笔，作诗《酬乐天咏老见示》酬答白居易。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原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是出自此笔，很早之前我就被它的优美意境、豪放气势吸引。而这一刻，两首诗让我体味到其中不一样的味道。此时的刘禹锡也是花甲之年，显然，他和白居易都患眼疾、足疾，看书、行动都多有不便，他们是同病相怜，同样的晚景，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心境，白居易是消极悲哀、悲观无奈，而刘禹锡则是坦然面对，奋进不息。他从日到桑榆晚霞依旧的晚景里，仍能看到灿烂霞光的希望，他告诫朋友:暮年，仍要老有所为，要保持继续发光发热的豪情。
    那一刻，我被这个千古传颂的名句打动和震撼了：一千二百年前的老人有这样的人生态度，这是一种多么了不起的境界。
    而这时著名杂志《人民文学》关于2025年的一篇祝福语也让我心喜，“75载岁月始终与青春朝气相伴，因而永远充满创造活力的历史底色和不竭动能。”这段激情优美的文字虽然是给伟大的祖国建国75周年说的，但也好像是说给自己的。
    同时，一篇《“90后”王蒙：青春万岁》的报道更让我振奋。2024年11月4日至7日，刚刚过完九十周岁生日的王蒙来到嘉兴，他对前来采访他的嘉兴日报记者 说：“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生活在当代的王老，表现出的仍然是雄心壮志、从不服输精神，王老的精神状态犹如狂涛巨浪，把我抑郁的心搅动了。
    他还说：我们和时间是一对伴侣，相依相偎着，不朽的它会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引领着我们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那一天，我从头到尾都在看王蒙老师的文章，在涉读他的故事。鲐背之年的王蒙依然抱着积极的生活态度，他自嘲“（我)还是一线劳动力，是一头牛，在那儿耕地。”他对什么都有兴趣，继续编织他的文学梦想，一篇又一篇，以至于我们读的速度赶不上他写的速度。他85岁之后的6年里，发表小说2个长篇、6个中篇、4个短篇，且纷纷获奖，令人叹服。听说他70岁还在学德语，他的格言是：学在先用在后，学习学习再学习。写作是生命的光辉和永远。
    元旦节日里，我的耳朵里还不时传来《金蛇狂舞》，后来朋友告诉我，这是聂耳二十几岁创作的不朽之曲，每一个新年每一个庆典都会被播放的。但聂耳却在这首曲子创作后不久，在日本不幸溺水而亡，生命定格在23岁。
   一时间， 我仿佛在幻觉之中看到了那青春的脸庞，看到他的如火的热情……虽然他英年早逝，可他的《金蛇狂舞》、《义勇军进行曲》，及《毕业歌》《大路歌》等都成了传世精典，无不记录了他短暂而永久生辉的人生。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活着的意义，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懂得了生命不在数量而是在每一个有质量的日子。
    如果说白居易对衰老的悲哀让我有同感，而刘禹锡的桑榆未晚却是给我注入了强心剂；如果说聂耳以短暂的生命让人唏嘘遗憾但他却用作品给后人留下不朽的经典。再看王蒙如今已是龟背高龄，而他仍保持高速度的文学创作。他那旺盛不竭的写作，刹那间如一串串响彻云霄的扬鞭在我混沌的耳边响起，抽打着我的内心，终于让我从抑郁中醒觅过来。
    我明白，为什么耄耋之年的王蒙仍有少年气，是因为他对人生的真醇和赤诚，是他的理想主义情怀，支撑着他坚忍和执着的面临一次次历史曲折中，并一次次创制出了激越飞扬的生命奏鸣曲。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治愈了我的焦虑，王蒙老师是我导航前行的坐标，我的生命又有了活力。
    那一刻，作为一个怀有作家梦的我，也有所明白，在衰老的路上，文学会成为滋养我们内心的琼浆玉液，能给我们热情和浪漫，能给我们智慧的光芒和品格的力量，能使人生更加丰盈。
    我也明白了，我们活着不是算天数，而是算每天的质量。人，不可能永世不灭，但愿活着的时候，有他的充实和快乐，走了之后，也能留给人们难忘而有意义的东西。
    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人生就是在翻越一座一座高峰，我要在这有限的时光里让每一天快乐，充实。
​    那以后，我的脑子又开启了自信，又有了一把打开的钥匙。这把钥匙就是莫道晚霞日更红的珍惜。
     美的文字能医治病态的心。虽然我的肢体在退化，而我的笔不能退化啊，我要保持对文学对写作的热爱，用文学这个滋养生命的清泉，成为我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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