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川乡梅江村梅江峪,因为几个古院落,近几年常被人提及,旅游观光,甚至考察研究。这个暑假,我们商议也去转一趟。
一日下午,同事莉,摄影爱好者王叔,雷兄和我四人相约一起,直奔稠泥河方向而去。进入稠泥河,道路狭窄曲折,转过几个弯,在支家河出口的右手,路旁有“梅江峪”标志牌。沿水泥路上行,很快到了,在村委会年轻人的指引下,我们明确了方向和路线。
向前不到50米,一棵高大的槐树呈现在眼前,枝繁叶茂,非常旺盛。我惊叹:这么大的树,竟没有一点枯枝败叶,树干上挂有清水县文物保护单位“爱护古树”的牌子,标注树龄600年,树干根基部周围修有半人高的基石和护栏,边缘还挂有红丝带、红绳小纸牌,写有祈求平安财运亨通的话。我们驻足拍照,感叹它的高大与威严。
继续向前几十步,又是一棵几丈高的古槐。这棵树干更粗,得两三个人合抱吧,枝干伸展得更远,像敦厚的老人,像健壮的青年,简直就是威武的将士,他的根应该延伸到梅江峪的各个角落了吧。树干外皮纹理凹凸起伏,像一件巨大的天然浮雕,很有岁月的质感。600年,见证了这个村落多少代人的繁衍生息兴衰往事?树下几个男人说笑拉家常,几个妇女纳鞋垫聊天,还热情地问我们要不要去家里喝水,让人倍感亲切、温暖。
槐树旁的墙上写有“大槐树讲坛”“人民就是江山”的红色大字,附近有文化广场,给人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感觉。沿着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下行,来到村子的第二台。
路旁的园子里有果树,花草,树苗,还有随便放置的石磨,碾子,碌碡(liùzhou,我们农村人叫lùchǔ,以前的人碾场用)等,很是亲切、可爱。信步向前,几棵面槐树的花儿被风一吹,轻轻地落在我们头上肩上,继而滑向地面。就在这个巷道中间,又一棵古槐出现在眼前,很是惊喜。500年,槐树依然翠绿高大挺拔,前后都有房院,给人略有局促之感。
侧面有个大门敞开着,我们准备进去,我刚一个脚进去,另一个脚还在门外,发现院里有人,“有人住,咋办?”我问,莉说:“你看墙上有‘朱家大院’的牌子,咱进去吧。”我正犹豫,只听有人说:“没事,进来吧。”
来到院里,好大的院落呀!宽敞,宁静,上房前的花儿,顺架长高的黄瓜藤蔓,给院落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上房三间,房基明显高于庭院,三檐式土木结构,庄重气派,廊檐宽敞,四根木柱挺立庭前,上端有雕刻的花纹和图案,屋面上装有木板,木窗,四扇木门一色木质,门楣刻有“三多堂”。下房三间,还是土木结构,木窗,四扇木门,规格和装饰略低于上方。北房三间,看样子用于厨房,但三间依然很大,南边是二层小木楼,有木梯可以登上去。北房,下房,南房旁都有一排略低的房子,东北方向的大门。
“你们真是大户人家啊!”我说,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说:“哪里哪里,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起码,先人是个秀才吧,这宽房大院的。”我说,他低调而真诚地说:“老先人是清朝的进士。”这下我怪不好意思的,他说:“我在兰州工作,父母多时在清水县城,上午一起刚回来,正搞卫生呢。”边说边在水龙头旁洗脸擦手,时而将毛巾顶在头上。
“爸爸,你把下房的钥匙给我,让他们进去看看吧。”中年男子对着上房扫地的父亲说道,老父亲找出一串钥匙递给儿子。下房里正面的木桌上,放着“雲路独聘”大匾,下方的小字已模糊不清,红色小书柜里放着《毛泽东选集***卷》等书刊。桌上圆柱形深红色木器,很有年代感,他说是官帽盒,年岁久远,官帽遗失了。他从中拿出一个绿色红细边沿的军帽,一副肩章,一条黑色真牛皮腰带,说:“是爷爷的,还参加过抗日战争呢。时间真快,17岁前,我在这院里长大,之后念书工作,现在都56了。”室内还有门箱、面柜、栅子(装粮食用的)、瓦罐等,“衣挂”算是很少见的老物件了,可见主人是有讲究的绅士人家。
回到院中,我再次探究这个院落,厨房出来的老妈妈面带微笑说:“破四旧时,‘三多堂’及门板上的字用泥巴糊住,后来又小心翼翼地清洗掉……”上房中堂“守让先生八旬寿辰”,写于戊寅年(1998),结合温小牛前辈《梅江峪》中,朱守让先生逝世三周年,朱氏家族外长孙《祭外公文》(2003年正月初六)里“原本贫农,投锄从戎,驰骋军阵,嘉勉受勋,转业为警,屡建奇功……”的记述可知,朱守让先生为中年男子的爷爷,跟他说的军帽抗战一事以及时间节点相符。院里现在的主人是朱四德夫妇,八十多岁了,身体康健。当我再次感叹房院古朴庄重、宽大气派时,老妈妈说:“我五个儿子,五个儿媳,十个孙子,两个曾孙,要是都回来,24个人还住不下呢。”
回看下房,房后的槐树高出屋脊好多,“这刮风下雨,树枝会不会损坏房子?”雷兄问,中年男子说:”有一年雷电风,断了一根枝干,恰好倒在巷道里,没有撞着房子,也没伤着人,神奇得很。院子周围槐树多,他们是槐树园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环顾四周,发现果然被大大小小的槐树围着。时值夏末,我仿佛看到周围全是高大的槐树,满树的槐花,裹了整个朱家大院,盖着整个梅江峪村,人和院子徜徉在槐香里,就这样,在槐树护佑下,一代又一代。
出了朱家大院,其余两家门紧锁,我们就离开了。愿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能在时代里找到安稳的位置——不被遗忘,不被过度惊扰。愿日子像槐树一样,既有古韵,又有新生。当槐香漫过敞开的院门,你恰好经过,要是有人邀你进去,讲讲关于槐树大院和主人的故事,那真的是件特别幸运和温暖的事!